那個秋天,一直都有點怪。滿校園只流行一個“酷”字,我的眼前盡是卡通片里的
人物,盡管我喜歡卡通片,可是現(xiàn)實里的少男少女沒有一個叫我喜歡的。
云淡風清的日子很好打發(fā),我穿梭于校門口的各個網(wǎng)吧,和網(wǎng)吧老板和某臺電腦混
的通熟。我知道步步高老板很可惡,在時間限制上一點都不含糊,e妹兒一進門靠右第
四臺機子很好用,第五臺機子鼠標不行,第六臺機子鍵盤太舊,還知道“好日子”網(wǎng)速
最快……我成了晚自習不上而斗地主玩的最溜的學生。我喜歡那種用鼠標把某張牌拖到
某個地方,再點擊“出牌”就完成了的游戲。
就像我認識崔笑笑一樣,一切都很簡單。那是一個陰郁的星期天,我騎一輛租來的
自行車出去瘋狂大采購。在超市里,方便面、雞精、零食裝了一大包,正當我扛著袋子
往后座上放的時候,我看到一個男生也在往車上放東西----和我一樣。那個聲音著裝也
很簡單,一件襯衣,一條牛仔褲。我怔了一會,突然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我,并且在笑。我有
些不悅,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他上揚的嘴角輕易的變成了對我的鄙視,我刻意的扭轉
車把走了。一個陌生的男生沒有來由的盯著一個女生笑,如果不是表示好感就是表示某
種程度的嘲笑。這是我一貫堅持的態(tài)度。其實也不可理喻,就像阿Q總是認為自己要是
尼姑就一定和和尚私通一樣無聊。
過了幾天,崔笑笑找到了我,惡狠狠的介紹了他自己,內容干巴巴的。他站在我面
前,幾乎是惡狠狠的報出了他的名字,身高,出生年月,和一些明星的貼身小檔案一樣
無甚營養(yǎng)。但是畢竟叫我認識他了,基本上不算失敗的。末了,他很真誠的向我約稿,
為他擔任主編的第176期的校報寫一個純純的柏拉圖式的校園超友情故事。我堅決的搖
頭說我不太會寫這種文章。崔笑笑說你不要謙虛啊我說真的沒有啊,最后他說他知道我
的寫作成績是最高的,我用不著和他謙虛他請我吃飯還不可以嗎。我想了想,不但可以
騙20塊錢花而且還有人請客,我決定到時候大宰他一頓,于是就答應了。我從來就不善
于處理這種人際關系,當別人有求于我的時候,明明心理不樂意幫忙可是又不會決絕,
只好點頭,然后走人。
我用了一個周末的時間把文章寫了出來,確切的說是小說體裁,一個把自己感動的
淚兮兮的青蘋果故事。在176期的校報上,我的大名趾高氣昂的站在上面。崔笑笑說反
響還可以,文筆很細膩。我很自信又很自負的笑了。第一次寫這種朦朦朧朧的東西,我
一直擔心不會處理這種關系,可是我還是勝利了。許多報刊雜志上的這類小說、故事很
多,這些蠢蠢欲動似是而非的故事永遠不會明目張膽,無論它的主觀愿望還是客觀存在
是多么的叫人同情,但它依然是不被允許的禁區(qū)。
崔笑笑理所當然的說請我吃飯,原本想大宰他一頓的我忽然靦腆了起來。我尷尬的
說開玩笑的啊哪里能夠當真。他很懂得給人面子,見我如此也就罷了,不過第二天他就
給我送來一本圖書館的梁曉聲的《年輪》。以前無意間的向他抱怨說圖書館的書太破太
舊,我從開學等到現(xiàn)在等借《年輪》一直都沒有人來還,我不知道崔笑笑哪來的本事硬
是把書給我借到了。
我答應繼續(xù)給校報投稿,用他的話說就是一來本校報需要有實力的作者,二來呢
我不能埋沒自己。
我開始循規(guī)蹈矩的學習了。我徹底的戒了網(wǎng)癮不再到網(wǎng)吧玩斗地主了。我在稿紙
上很小心的爬著格子,十足的撰稿人模樣。我很安靜很淑女的寫一些酸不拉嘰的文字,
我成了晚自習上的最有規(guī)律并且利用率最高效的一位。
一度我和崔笑笑走的很近。我們一起進閱覽室,一起為一篇稿子找合適的插圖,
在溫暖的陽光下我們一起研究即將上版的稿子。我很小心的珍藏著我們的友誼,那些單
純的生活片段就想午后的陽光,照的我整個臉龐都跟著亮了起來。
以后的日子很不平靜。我和崔笑笑成了傳來傳去的流言材料。我一直是對什么都
不是很在意的,我一直把流言解釋成為流動的語言,停留一陣就過去了。女友易則很關
心我們緋聞的進展,看是否又有新版本的出現(xiàn)。易甚至說我們可以合伙印一個在學校流
行的小冊子,專門收這些無傷大雅又不吹毛求疵的東西,保證有人愛不釋手。到時候我
當總經理她當推銷員,紅利對半分,要不三七也可以。
我不置可否的看著她,一面贊嘆著這小丫頭的經濟頭腦,一面想要是真這樣也未
嘗不可以。
崔笑笑給我的感覺是模棱兩可,誰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對流言也毫不搭理。
我的網(wǎng)癮又犯了,兩個多月沒有摸電腦的手突然又癢了起來。在煙霧繚繞空氣渾
濁的網(wǎng)吧里,我看到了熬得雙眼通紅的崔笑笑。他以前好象說過他最討厭上網(wǎng)的。崔笑
笑看到了我,又轉回頭在鍵盤上忙碌著。站在網(wǎng)吧門口,我突然覺得這個崔笑笑很陌生
,仿佛我從來沒有認識一樣。那個在校園小路上給我講《珍珠港》的崔笑笑,那個在編
輯室里和我高談闊論的崔笑笑,剎那間被震的粉碎,怎么也拼湊不起來。也許崔笑笑是
虛幻的,亦或是虛偽的?!赌贻啞返姆馄て屏耍矣媚z水又沾了上去,可是友情呢?用
什么粘?我轉身出了網(wǎng)吧。
在玻璃門被關上的時候,我便知道,在我和崔笑笑之間,友情,已經是個很遙遠的
名詞了。
又找了一間網(wǎng)吧,斗地主依然被我玩的很溜,只是我沒有多大興趣了。在聊天室里
,我挨著次序罵人,而我在網(wǎng)上罵人的結果是狼狽而逃。崔笑笑把我從網(wǎng)吧叫出來的時
候我還沒有撒完氣。我的嘴角很明顯的上揚著,而眼睛里卻莫名其妙的有液體。我想我
這是怎么了,我怎么變的這么亂了,但是我找不到答案,就想我當時的表情一樣,不知
道是快樂著亦或是痛苦著。
順著路往學校走,崔笑笑緊張的跟在我的后面,鄭重的向我道歉,并說了很多體面
的話。他向我道什么謙?我的思維有些亂了。我的嘴角依然在上揚著。熙來攘往的人群
很空洞,真的。我站住,直盯住他。TMD,你算什么東西!我第一次口吐臟話甩了一句
國罵。我沒有想到我罵人居然和我斗地主一樣溜。我很痛快的大步走了。
流言真的是流動的語言。我和崔笑笑的對立讓易很不理解,因為她已經搜索不到
任何的版本了。日子過的很快,我和崔笑笑恢復了以往的漠視之交。我們都很要面子,
沒有人愿意站出來捍衛(wèi)友誼。算了吧。算了吧。
又一個周日,我騎車出去采購,從超市里出來,突然發(fā)現(xiàn)陽光很舒服,踩著自行車
,走在光影里,我在心里說:其實天空早就晴了,季節(jié)早就變了。
鄖陽師?! ∠柠?/P>



